
阿茲海默症診斷正歷經根本性轉變。傳統僅依臨床症狀與影像判斷,其準確率僅約60–70%,導致誤診與延誤治療。如今,診斷核心已移向「生物標記為基礎的臨床–生物學模式」:類澱粉與tau PET、腦脊髓液(CSF)以及新興血液檢測,能將準確率提升至90–95%,並成為抗類澱粉單株抗體治療(如donanemab、lecanemab)使用的基礎。
重要提問
Q1. 鑑於近期抗類澱粉蛋白藥物的發展,阿茲海默症的診斷思維經歷了何種根本性的轉變?
Q2. 文章預示的下一波診斷革命是什麼?它將如何改變目前的臨床實踐路徑?
Q3. 在現今的專家記憶門診中,一個典型的、基於生物標記的診斷流程(patient journey)包含哪些核心階段?
Q4. 傳統上阿茲海默症的病程被視為單一模式,本文如何挑戰此觀點,並呈現哪些不同的疾病軌跡?
Q5. 對於高齡(oldest-old)患者,在使用生物標記進行診斷時,本文提出了哪些重要的臨床考量與潛在限制?
Q6. 除了生物標記技術的進步,本文揭示了在將新診斷模式推向臨床應用時,存在哪些根本性的系統性挑戰?
New landscape of the diagnosis of Alzheimer's disease
文獻出處
背景
定義的演變:阿茲海默症(AD)的定義正處於動態演變中,目前在臨床實踐中,它被視為一種由認知功能障礙,並伴有其核心神經病理學標誌(β-類澱粉蛋白斑塊與 tau 蛋白神經纖維纏結)的生物標記證據所構成的疾病 。
傳統診斷的局限性:傳統上僅依賴臨床評估和腦部結構影像的診斷方式(如:內側顳葉萎縮)特異性不足,其準確度約為 60-70% 。
生物標記的革命:分子生物標記(包含 PET、腦脊髓液 CSF 及血液檢測)能夠在活體中特異性地標示出 Aβ 與 tau 蛋白病理,將診斷準確度提升至 90-95%,並允許更早期的診斷 。
治療驅動的必要性:隨著抗類澱粉蛋白藥物(如 lecanemab, donanemab)在多國獲批,治療前透過生物標記確認 Aβ 病理已成為強制性要求,這正在加速改變全球的臨床診斷實踐 。
詞彙表(Glossary of Terms)
認知障礙的精確定義
- 基本定義:無法單純以年齡解釋的思考、學習、記憶、判斷、決策問題
- 診斷應用:推斷從正常老化軌跡到異常衰退軌跡的變化
- 特殊情況處理:
- 高教育程度或高表現患者
- 認知測驗得分仍在正常範圍
- 依據明確的漸進性和一致性衰退病史進行臨床判斷
- 識別標準:基於清楚的漸進性與一致性衰退歷程
失智症術語的系統性批判
- 污名化問題:帶有強烈負面標籤,造成患者與家屬心理負擔
- 臨床實用性限制:
- 無法捕捉無功能喪失的認知障礙
- 僅描述疾病晚期階段
- 忽略早期輕微認知障礙 (MCI) 階段
- 術語不精確性:
- 單數「失智症」= 症候群
- 複數「失智症們」= 症候群背後的疾病和病況
- 建議替代術語:
- 「認知障礙」
- 「認知障礙症候群」
- DSM-5 中的「重度神經認知障礙」
生物標記的技術規範
- 定義要素:
- 客觀可測量的物質、特徵或參數
- 反映生物過程狀態
- 功能用途:
- 評估疾病風險或預後
- 提供診斷指導
- 監測治療反應
- 核心優勢:客觀性與可測量性,相對於主觀臨床評估
臨床情境下的流行病學(Epidemiology in clinical settings)
阿茲海默症的發生率與盛行率
發生率:在歐洲,65–74歲族群的臨床診斷阿茲海默症失智症(未使用生物標記確認)年發生率為 每千人年 3.4 例,之後每十年大約增加 3–4 倍,至 ≥85 歲達 每千人年 36 例。
盛行率:2021 年全球失智人口 >5700 萬,其中 60–70% 為阿茲海默症或混合病理。預測到 2050 年將近 三倍增加,主因為人口老化、總人口增長與風險因子流行。
生物標記推估(2023):
確診阿茲海默症失智症:3,200 萬人
MCI 伴隨阿茲海默症病理:6,900 萬人
總數:1.01 億具認知障礙的阿茲海默症患者
認知正常但生物標記陽性者:3.15 億人(遠超過臨床病例總和),將成為未來預防重點族群。
性別與族群差異
女性盛行率較高:部分原因為壽命較長,但生物與社會文化因素交互影響尚未釐清。
族群差異顯著(多來自美國資料):
非裔美國人 ≥64 歲:發生率 27/千人年
白人:19/千人年
亞洲裔:15/千人年
差異多與 心血管風險因子 與 社會健康決定因子 有關。
診斷準則與臨床延遲
診斷一致性問題:2011–2021年間四套生物標記診斷準則,在同一臨床人群中的診斷結果一致率僅 57%,導致 43% 病人診斷不同。主要差異來自對 類澱粉與tau權重 與 臨床症狀必要性 的不同設定。
診斷延遲:患者從症狀出現到確診的平均時間約 20–50 個月。
血液生物標記的潛力:若能在初級照護結合認知篩檢,有望大幅縮短診斷延遲
認知功能變化的軌跡 Trajectories of normal cognitive ageing and Alzheimer's disease
異質性的認知軌跡 (Figure 1):本文強調病程並非單一模式,而是存在至少三種不同的認知下降軌跡:
自體顯性 AD 突變帶因者(紅色箭頭):發病早,認知功能在 40-50 歲左右迅速惡化 。
APOE ε4 帶因者(紫色箭頭):認知衰退的起始點與速度介於中間 。
非 APOE ε4 帶因者(綠色箭頭):發病最晚,病程進展相對最緩慢 。
模型比較:此模型以「患者為中心」,呈現的是認知軌跡,並納入了 biomarker 陽性但從未出現認知障礙的個體 。這與舊有的、以「疾病為中心」的「Jack’s curves」模型(僅描繪 biomarker 的變化)有本質上的不同

診斷演變與病人旅程(Evolution of diagnosis and patient journey)
傳統診斷模式的限制
症狀為基礎:過去診斷主要依靠臨床症狀與排除其他病因。
影像學與神經心理測驗:如 MRI 顯示內側顳葉萎縮、神經心理測驗顯示記憶缺損。
問題:缺乏特異性,與血管性失智、Lewy小體失智、額顳葉失智等病理常重疊。
生物標記導向的診斷革命
第一階段(Wave 1):臨床病史、認知快篩、功能與行為評估。
第二階段(Wave 2):排除可逆性原因(譫妄、甲狀腺異常、缺乏維生素 B12、藥物副作用)、MRI 或 CT 排查腦部結構異常。
第三階段(Wave 3):生物標記確認(血液、CSF、PET) → 建立「臨床–生物學診斷」。
病人旅程(Patient journey)
症狀出現:患者或家屬注意到記憶下降、日常功能障礙。
初級照護:多數患者先就診於一般科,往往僅接受基本血液檢查與簡短認知測驗。
轉診專科:若懷疑失智,轉介到神經科或記憶門診,進行神經心理測驗與影像學檢查。
確診延遲:在許多國家,從首次症狀到確診平均 延遲 20–50 個月。
導入生物標記:若能在初級照護端導入血液生物標記,可及早識別高風險患者,加速轉診與治療啟動。
診斷不一致性問題
多套診斷準則(2011–2021 間提出的四套):
在同一人群中的一致率僅 57%。
意味著 43% 的患者診斷可能因所採準則不同而不一致。
差異來源:
是否將類澱粉與 tau 都納入必要條件。
是否要求臨床症狀與功能障礙同時存在。
臨床實務轉向
診斷的焦點正從「確認失智」轉向「確認病理」。
抗類澱粉治療使「類澱粉陽性」成為藥物給付的核心門檻。
診斷流程逐漸制度化為 三段模式,確保患者在治療決策前獲得一致且透明的診斷。

阿茲海默症的臨床分型與表現(Clinical phenotypes of Alzheimer’s disease)
傳統典型表現
記憶主導型(amnestic AD)
最常見,佔阿茲海默症大多數病例。
初始症狀為情景記憶受損,隨後影響語言、定向力與執行功能。
病理學上與內側顳葉(尤其是海馬迴)受損相關。
非典型臨床亞型
語言型(logopenic variant AD)
特徵:詞彙提取困難、句子重複障礙。
常與左頂顳葉萎縮與類澱粉、tau 病理沉積相關。
視覺–空間型(posterior cortical atrophy, PCA)
表現為視覺–空間處理困難,如辨識物體、閱讀或導航問題。
病灶主要在枕頂葉。
額葉表現型
表現類似額顳葉失智(FTD),包含人格變化、衝動控制障礙、規劃與判斷力下降。
但基礎病理可為阿茲海默症。
臨床異質性
同一患者族群中可出現不同亞型,顯示阿茲海默症並非單一臨床表現,而是光譜性疾病。
臨床亞型往往與病理負荷的分布相關,例如:
海馬優勢型 tau 病理 → 記憶主導型
頂葉 tau 病理 → 語言或視覺–空間型
同時強調 多重病理共存(類澱粉+血管+Lewy 小體)使臨床表現更加複雜。
臨床–生物學整合診斷的重要性
依靠症狀可能導致誤診,特別是非典型亞型常被誤判為 FTD、PCA 或語言障礙。
生物標記(PET、CSF、血液)可協助確認阿茲海默症病理,提升診斷準確率。
未來方向:
建立臨床–病理–生物標記的綜合分類法。
為臨床試驗與治療選擇提供更精準的分型基礎。
診斷流程中生物標記的角色(Role of biomarkers in diagnosis)
生物標記的重要性
過去僅依症狀與影像診斷,特異性有限。
生物標記可直接捕捉病理變化,將診斷準確率提升至 90–95%。
新診斷模式:臨床–生物學診斷,即結合臨床表現與病理確認。
類澱粉相關標記
PET(Amyloid PET)
可視覺化腦中類澱粉斑塊沉積。
優點:特異性高,可明確區分 AD 與其他失智症。
缺點:昂貴、可及性有限、部分國家未納保險給付。
CSF(腦脊髓液)檢測
減少的 Aβ42 與 Aβ42/40 比值 → 類澱粉沉積指標。
屬於臨床標準方法,但侵入性高、患者接受度有限。
Tau 相關標記
Tau PET
直接影像化神經纖維纏結,與臨床症狀相關性更強。
可用於分型(記憶型、語言型、PCA)。
CSF p-tau 檢測
p-tau181、p-tau217 為可靠指標。
可早期檢測 tau 病理進展。
血液生物標記
革命性進展
p-tau217 / Aβ42 比值的準確率已接近 CSF 與 PET。
2025 年起,部分檢測(如 Lumipulse G pTau217/Aβ42 Plasma Ratio)已獲得 FDA 核准。
臨床價值
有望縮短診斷延遲(20–50 個月 → 幾週至數月)。
適合初級照護使用,協助轉診分流。
若廣泛應用,可減少 80–90% PET 與 CSF 檢測需求。
限制與挑戰
族群差異:大部分研究來自非西班牙裔白人,跨族群適用性仍需驗證。
解讀需搭配 pre-test probability,避免過度診斷或誤判。
神經退化相關標記
MRI
評估腦萎縮,尤其是內側顳葉。
雖非 AD 特異,但可排除其他結構性病因。
神經纖維絲(Neurofilament light, NfL)
血液與 CSF 中皆可測量,代表神經退化程度。
缺點:不具 AD 特異性,僅能做進展或預後追蹤。
多重病理與混合診斷的挑戰
高齡患者常同時具有類澱粉、血管病變、Lewy 小體、甚至 TDP-43 病理。
單一生物標記不足以涵蓋所有情境。
臨床應用需整合多重檢測與臨床判斷。
臨床實務意涵
抗類澱粉治療(如 donanemab、lecanemab)給藥前,必須確認類澱粉陽性。
生物標記不僅用於診斷,也影響治療決策、保險給付與病人管理流程。
血液檢測普及化將重塑診斷地景,從專科轉向基層,並可能推動「早期篩檢」策略。
綠色 = 正常,紅色 = 異常或下降/上升
疾病/狀態 | MRI(神經退化) | Glucose PET(代謝異常) | DAT SPECT/PET(黑質末端損失) | Scintigraphy(心臟交感神經去神經化) | Amyloid PET | Tau PET | CSF/血漿生物標記 |
---|---|---|---|---|---|---|---|
Normal | 結構正常 | 正常代謝 | 正常 | 正常 | 陰性 | 陰性 | Aβ42/40 正常,pTau 正常 |
AD(阿茲海默症) | 內側顳葉/海馬萎縮 | 頂顳葉葡萄糖低代謝 | 正常 | 正常 | 陽性(Aβ 沉積) | 陽性(隨病程累積) | Aβ42/40 ↓,pTau ↑ |
FTLD(額顳葉葉變性) | 額葉/顳葉萎縮 | 額顳葉低代謝 | 正常 | 正常 | 陰性 | 可能陽性 | Aβ42/40 正常,pTau 正常 |
LATE(邊緣系統優勢 TDP-43 病理) | 海馬/顳葉萎縮 | 顳葉低代謝 | 正常 | 正常 | 陰性 | 陰性 | Aβ42/40 正常,pTau 正常 |
DLB / PDD(路易體失智 & 巴金森病失智) | 輕度結構變化 | 皮質與基底核低代謝 | 黑質異常 | 去神經化異常 | 陰性 | 陰性 | Aβ42/40 正常,pTau 正常,α-syn SAA 異常 |
請在這裡輸入血液生物標記的最新進展與臨床整合(Blood biomarkers and clinical integration)
為何血液生物標記重要?
可及性高:抽血比腦脊髓液(CSF)檢查更容易接受,也比 PET 更經濟。
潛在影響:能將阿茲海默症診斷從專科中心延伸到初級照護端,縮短目前平均 20–50 個月 的診斷延遲。
成本效益:若廣泛使用,可減少 80–90% 的侵入性或昂貴檢測需求。
主要檢測指標與技術
p-tau217
敏感度與特異性最佳,能區分阿茲海默症與其他失智症。
與 tau PET 與 CSF p-tau 高度相關。
Aβ42/40 比值
減少代表腦內類澱粉沉積。
搭配 p-tau 可進一步提升診斷準確性。
複合指標
p-tau217/Aβ42 比值:表現優於單一檢測,接近黃金標準。
其他新興標記
GFAP(星狀膠細胞反應)、NfL(神經退化) → 可用於預後與進展追蹤,但非特異於阿茲海默症。
最新臨床發展
美國 FDA 已核准 Lumipulse G pTau217/Aβ42 Plasma Ratio(2025)。
已有商業化產品能達到臨床應用標準,並開始進入醫療機構與專科記憶門診。
多國啟動研究,將血液檢測納入初級照護策略,用於:
高風險患者的第一線篩檢
協助轉診決策
篩選臨床試驗受試者
臨床整合的挑戰
診斷門檻與 cut-off 值:不同實驗室、族群、平台間需標準化。
族群差異:目前多數數據來自非西班牙裔白人,亞裔、非裔與拉丁裔的適用性尚需驗證。
假陽性與過度診斷:認知正常但生物標記陽性者眾多(約 3.15 億人),臨床意涵不完全清楚。
臨床決策風險:可能導致「醫療化」(medicalisation),增加心理壓力與醫療成本。
未來展望
血液生物標記可能成為「第一道篩檢工具」,在初級照護或社區層級即能識別高風險個體。
與影像(PET)與 CSF 的關係將逐漸轉為「確認工具」而非「首要工具」。
在臨床實務上,需與年齡、症狀、APOE 基因型、共病因素整合,形成 多維診斷演算法。
有望重塑阿茲海默症診斷的「可及性」與「效率」,推動從 病理驗證 → 公共衛生層級的早期偵測。
臨床實務挑戰與未來展望(Clinical practice challenges and future perspectives)
臨床實務挑戰
診斷標準缺乏一致性
不同準則(NIA-AA 2011、IWG 2014、NIA-AA 2018、AAIC 2021)對 AD 定義與生物標記使用的門檻不同。
同一人群中診斷一致率僅約 57%,造成患者診斷差異與臨床混淆。
多重病理共存
高齡患者常同時存在類澱粉沉積、血管病變、Lewy 小體或 TDP-43 病理。
單一標記不足以涵蓋複雜情境,需多模態檢測與臨床整合。
族群差異與公平性
目前多數研究樣本來自非西班牙裔白人,少數族群數據不足。
不同族群在 cut-off 值、假陽性/假陰性率上可能差異顯著,影響全球推廣。
醫療資源分配
PET 與 CSF 在多數國家受限於成本與可及性。
即使血液標記成本較低,若無保險給付,仍可能造成健康不平等。
醫療化與心理負擔
大量認知正常但生物標記陽性的人群(約 3.15 億人)該如何處理?
若無對應治療策略,可能造成焦慮、標籤化與資源浪費。
未來展望
血液標記成為第一線工具
有望在初級照護即進行篩檢,協助轉診與治療決策。
將 PET 與 CSF 角色轉換為「確認工具」。
多模態診斷策略
結合血液、影像、CSF、生理訊號與基因,形成個人化演算法。
例:年齡 + APOE 基因型 + 血液生物標記 → 計算個人化風險分數。
診斷與治療整合
抗類澱粉單株抗體治療已進入臨床,診斷即是治療的門檻。
未來治療可能包含 tau 抑制劑、抗發炎藥物,診斷需同步擴展到 tau 與免疫標記。
公共衛生策略
將 AD 視為「慢性病」管理,早期識別高風險族群並進行生活型態干預。
若能將血液檢測納入社區層級,可推動預防性健康計畫。
數位與 AI 輔助診斷
人工智慧可整合多模態資料(影像、認知測驗、血液檢測)提升準確性。
遠距醫療與穿戴式裝置可能成為未來診斷流程的一部分。
全球協作與標準化
需要國際共識來制定診斷 cut-off 值與流程。
臨床試驗需涵蓋多元族群,以確保診斷工具普遍適用。
結論(Conclusions)
診斷場景的根本轉變
阿茲海默症診斷已從單純依靠臨床症狀與影像,轉向以 生物標記為核心的臨床–生物學模式。
新的診斷模式不僅提升準確率,也直接影響治療進入點,特別是抗類澱粉單株抗體的應用。
血液生物標記的革命性角色
p-tau217 與 Aβ42 比值等血液檢測,展現與 PET、CSF 相當的準確性。
可望使診斷流程下沉到初級照護端,並縮短 20–50 個月的診斷延遲。
廣泛應用可減少 80–90% 的侵入性與高成本檢測需求。
臨床挑戰需正視
多套診斷準則導致診斷不一致(僅約 57% 一致率)。
高齡患者常見多重病理共存,使解讀複雜化。
不同族群的驗證不足,存在健康不平等風險。
如何處理大量認知正常但生物標記陽性者,仍是一大倫理與實務挑戰。
未來方向
需建立國際標準化流程與 cut-off 值,確保不同族群診斷的一致性。
臨床應逐步發展 多模態診斷策略,結合血液標記、影像、CSF、基因與 AI。
阿茲海默症應被納入慢性病管理框架,透過公共衛生政策將診斷與預防前移至臨床前期。
總體意涵
阿茲海默症診斷正處於歷史性轉折:
從「僅能確認病理」走向「治療決策的核心工具」。
從「專科中心」走向「初級照護與社區」。
此轉變不僅是醫療科技的革新,也將深刻影響患者、家庭與整個醫療體系。
個人感想
診斷從「臨床症候群」向「臨床-生物學實體」的根本性轉變已成必然
過去我們憑藉豐富的臨床經驗,輔以認知評估和影像學,盡力做出「最可能」的診斷,但心中總有 30-40% 的不確定性。如今,Aβ 和 tau 生物標記的普及,將診斷準確度推升至 90% 以上。特別是隨著抗類澱粉蛋白藥物的核准,生物標記從「研究工具」變成「治療必備條件」,這是一場不得不接受的診斷模式轉移。對於我們臨床醫師而言,這意味著診斷不再是純粹的臨床藝術,更是基於精準分子證據的科學決策。
血液生物標記,特別是 p-tau217,是診斷普及化的「遊戲規則改變者」
高品質的血液 p-tau217 檢測能大幅減少約 80-90% 的確診需求,並有望將診斷權限下放至基層醫療,讓更廣泛的患者群體及早獲得診斷,這是實現早期介入、提升照護品質的關鍵一步。
阿茲海默症的「異質性」已奇被生物標記來證實,需更精細的臨床管理
解釋:文章中的 Figure 1 生動地描繪了不同遺傳背景下(ADAD、APOE ε4、非 ε4)的認知衰退軌跡差異,以及共病理和隨機因素的影響。這印證了我們在臨床上觀察到的現象:即便診斷為 AD,每個患者的病程、症狀表現和對治療的反應都有顯著不同。這提醒我們,即使有了生物標記,也絕不能將 AD 視為單一模式的疾病。未來的治療和管理需要更個性化,不僅要考慮分子病理,還要考慮患者的遺傳背景、共病情況和生活方式,這對醫師的全面評估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。
重點問答
Q1. 鑑於近期抗類澱粉蛋白藥物的發展,阿茲海默症的診斷思維經歷了何種根本性的轉變?
阿茲海默症的診斷已從傳統依賴臨床症狀的「症候群診斷」,演變為一個必須整合分子病理證據的「臨床-生物學實體」(clinical-biological entity)診斷 。過去,臨床診斷的準確度約為 60-70%,最終確診需待死後剖驗 。如今,透過 PET影像、腦脊髓液(CSF)等生物標記,我們能在活體中直接偵測到 β-類澱粉蛋白(Aβ)與 tau 蛋白的病理變化,將診斷準確度提升至 90-95% 。此轉變的關鍵催化劑是 lecanemab 與 donanemab 等抗 Aβ 單株抗體藥物的出現 。這些藥物的治療資格嚴格要求需有 Aβ 病理的生物標記證據,使得分子層級的精準診斷從過去的「研究工具」轉變為臨床治療的「強制性檢查」
Q2. 文章預示的下一波診斷革命是什麼?它將如何改變目前的臨床實踐路徑?
文章預示的下一波診斷革命,將由高精準度、易於取得的血液生物標記(blood biomarkers)引領,特別是血漿 p-tau217 。這項技術將根本性地改變現行診斷流程。目前,確定性的分子診斷高度依賴昂貴、侵入性或設置地點有限的腦脊髓液(CSF)穿刺與 PET 影像掃描 。研究顯示,高品質的血液檢測在預測腦中類澱粉蛋白與 tau 蛋白病理的準確性上,已能媲美甚至超越 CSF 檢測 。臨床應用上,血液標記可作為有效的第一線篩檢工具,預計能將需進一步接受 CSF 或 PET 確認的患者數量減少約 80-90% 。這不僅大幅降低了診斷成本與患者負擔,更有潛力將診斷場景從專科記憶門診,拓展至基層醫療單位,顯著提升全球診斷的可及性與效率 。
Q3. 在現今的專家記憶門診中,一個典型的、基於生物標記的診斷流程(patient journey)包含哪些核心階段?
根據本文整理的歐洲專家共識,記憶門診的診斷流程主要可分為三個功能性階段(Waves) 。
第一階段(Wave 1):初步評估與篩檢。此階段涵蓋詳細的病史詢問、認知功能篩檢、以及功能與行為評估 。目標是初步判斷患者是否存在客觀的認知功能障礙,並形成早期的症候群診斷與病因假說 。
第二階段(Wave 2):鑑別診斷與症候群確立。透過完整的認知功能測驗、常規血液檢查與腦部結構影像(MRI 或 CT),排除譫妄及其他次級或可逆性的病因 。此階段的目標是確立患者的臨床症候群(如:失憶型、語言型),並根據臨床放射學特徵,提出更具體的病理學假說(如:懷疑為阿茲海默症或額顳葉型失智症) 。
第三階段(Wave 3):病因學確認。此階段利用分子生物標記(如血液、CSF 或 PET)來證實或排除第二階段提出的病理學假說 。這是實現精準「病因學與生物標記基礎診斷」(Aetiological and biomarker-based diagnosis)的關鍵步驟 。
Q4. 傳統上阿茲海默症的病程被視為單一模式,本文如何挑戰此觀點,並呈現哪些不同的疾病軌跡?
本文透過整合遺傳學與生物標記的數據,明確指出阿茲海默症的病程並非單一路徑,而是存在顯著的異質性。文章中的圖表(Figure 1)描繪了至少三種不同的認知功能下降軌跡 :
自體顯性阿茲海默症突變(ADAD)帶因者:這類患者的類澱粉蛋白級聯反應(amyloid cascade)啟動得非常早,認知功能在 40-50 歲左右便會急劇下降 。
APOE ε4 基因帶因者:作為散發性阿茲海默症最強的遺傳風險因子,這類患者的認知衰退軌跡介於前兩者之間,通常在 70-80 歲左右進入明顯的認知障礙期 。
非 APOE ε4 基因帶因者:即便這類個體的生物標記轉為陽性,其認知功能衰退的起始年齡也最晚,且下降速度相對較緩 。
此外,文章強調這些軌跡還會受到非 APOE 基因、共病症、生活型態與教育程度等隨機因素(stochastic factors)的調節,進一步增加了病程的個體差異性 。
Q5. 對於高齡(oldest-old)患者,在使用生物標記進行診斷時,本文提出了哪些重要的臨床考量與潛在限制?
本文特別強調,在高齡(尤其是超過 85 歲)患者中,多重共病理(multiple co-occurring pathologies)是常態而非例外 。這意味著即便患者的阿茲海默症生物標記呈現陽性,其認知功能障礙也可能同時受到其他病理(如:血管性病變、LATE、路易氏體)的顯著影響 。因此,單純依據生物標記陽性結果,可能難以準確判斷阿茲海默症病理對臨床症狀的「貢獻程度」,進而影響對抗類澱粉蛋白治療成效的預期 。基於此考量,文章引述的歐洲專家 Delphi 小組提出了依年齡分層的建議:對於 70 歲以下的患者,強烈建議使用生物標記;70-85 歲則根據個體臨床特徵考慮使用;而對於超過 85 歲的患者,則普遍不建議常規使用 。
Q6. 除了生物標記技術的進步,本文揭示了在將新診斷模式推向臨床應用時,存在哪些根本性的系統性挑戰?
系統延遲:即便技術到位,許多患者從症狀出現到獲得正式診斷,仍需經歷長達 20-50 個月的延遲 。其次是
資源與可及性:昂貴的 PET 掃描與具侵入性的 CSF 檢測,在全球許多地區(特別是中低收入國家)的可及性極低,限制了新診斷標準的普及 。
研究的同質性與公平性:絕大多數生物標記的驗證研究主要在非西班牙裔的白人族群中進行 。部分研究已發現在不同種族或族裔群體間,生物標記的表現存在差異,這可能源於共病症盛行率或病理表現的不同 。因此,將現有標準直接應用於未被充分代表的族群時,結果的解讀需更加謹慎,這也構成了實現診斷公平性的一大挑戰。